大叔成了流浪汉,只因为他丢失了一部手机……
我被一场大雨困在了一座高架桥的下面,想打车觉得没必要,想冲出去又怕被淋湿,所以就站在桥下等待雨停。十几分钟后,一个一身破旧的中年男人从我背后绕到我的身边,我看了一眼才发现我站在了他住所的附近。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家”。破旧的被子,一大桶看似干净的水,还有脏兮兮的衣服和行李。我下意识的往远处挪了挪,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在与对方眼神简单接触之后,我感觉他似乎想要和我说话。我赶紧转过头去,我想和这种陌生的流浪汉说话,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不耐烦的等了几分钟,心想要不就迅速跑到对面的楼底下,沿着街边的牌坊走回去算了。因为这该死的雨好像没有停的意思,而且我的余光发现那个男人在不停的看向我这里,好像也在一点点靠近。
正当我下定决心把手放在头上想跑出去,一个声音让我停止了动作。
“老乡!你有手机没?”
“嗯!怎么了?”
“你能不能登一下我的微信,我在这好多天咧!手机被人家偷了,回家的钱不够,你能不能登下我的手机让我老婆给我打1000块钱!”
我看了一眼男人,瘦黑的身子,一身蓝色的工作破烂却穿的整洁,松松垮垮的裤子一条腿挽起来,一条腿耷拉下去。没有腰带,是一条黑色的绳子在用力的系在腰间防止裤子掉落,一双满是泥的脚上穿着一双蓝色的拖鞋。
我决定帮他!是的,这么简单的小事我也要内心思索一番,我觉得他看起来真有困难,而且,他的年纪,和我爸爸的年纪差不多。我在外面工作的时候,爸爸说的最多的就是:在外面打工不容易!而眼下的这个男人,我觉得他挺不容易的。
“你说吧!我帮你登陆试试。”
听到我答应后,对面漏出了一个不经意的笑容,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137XXXXXXXXX,密码是CFXXXX。你登陆下试试,我记得是这个。”
我一边输入,一边和大叔聊天:“你多大了?”
对方:“我50了!家是山东XXX的!”
我:“看着不像啊!那你怎么跑这来了……”
对方:“怎么不像!孩子都20了!没办法!要挣钱啊!我来这半年多了,一直在那个市场干工作。晚上就住在这个天桥底下。前一阵手机被偷了,身份证也丢了。没有手机不能扫码,做不了核酸人家不要。现在这社会没有手机啥也干不了。所以我就不干咧!回家算了!让我老婆给我打1000块钱回家。”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看,没到市场,却看到远处好多住在桥底下的流浪汉。大叔和我说这些人都是白天在附近劳务市场找工作的人,晚上没地方住就住桥下。劳务市场附近也有住的地方,大叔说太贵,一个人要10块钱一晚上,不值得。工作不是每天都能找到,钱能省着花就省着花。我心想连10块钱住宿都节省的大叔,他20岁的孩子是不是也和很多年轻人一样买一部手机就5000块。而眼下他的父亲正因为缺少一部手机被困在这里。
遗憾的是,大叔的微信没有登录上。手机和密码都对,但微信在别人的手机上登陆需要验证。无论是好友,短信和扫一扫验证,没有自己的手机和电话号都不能成功。说来也挺可笑的,账号对,密码也对,微信却登陆不上去。登陆自己的号,还需要别的平台,别的人帮忙验证,微信是有多害怕账号被盗!
我问了大叔一些其他的方法,比如记不记得老婆的电话,孩子的电话,或者我干脆用手机点一份外卖送到他的家里,让快递员帮助我们联系到他的老婆。但奈何大叔不记得电话,而且他家今年刚拆迁换的房子。大叔仔细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影楼的名字,说那是他弟弟开的,如果能有影楼的电话也行,我用地图搜了搜,没有搜到。
和大叔聊了半天,不知不觉的我已经坐在了他的被子上。当时风比较大,我用手机查的时候一直蹲的腰疼,大叔就一直让我坐下来找,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抹了抹自己的被子。为了不让大叔觉得我嫌弃他,我就坐了下来。
所有的办法都想了,好像一切却成了死结。我说那就只能一步一步办了,你要先去补办你的身份证,然后再补电话卡,然后再登陆微信要钱,眼下只能这样了。我起身,雨依然下着,但我却像离开了,我觉得有些羞愧,弄了这么半天居然一点忙没帮上。我起身的时候,看到大叔在翻找东西,当我看到大叔从袋子找出一个白的发亮的馒头,然后又打开袋子里的方便面递给我吃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赶紧将头抬高。我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感动的人,在北京生活了那么多年,甚至于早就对身边的人麻木了。可当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满脸真诚的分享自己的食物给我的时候,我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震动了。
一个年过中年的男人,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年过半百依然努力的生活努力工作的男人,却没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生活在自己从小到大的土地上,却有家不能回,有苦无人说。仅仅是因为一部手机。
“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说完,我拿出了手机拨打了110,接线员给我了一个电话让我联系当地的警察。拨通后我和他说了一下情况,我想帮大叔补一下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都好办了。可接线员又要告诉我一个电话,让我打另一个电话。我说这个就是110报警电话给我的,他说他不是负责户籍的,户籍科的放十一假了,让我过完十一再联系。我问他有没有其他办法,我甚至有些激动地说:我就问我们普通百姓要是没有手机是不是就哪也不能去?我们每天都在配合你们的工作,现在我们遇到了苦难,能不能求你们帮我们一下呢?
对方:不是和你说了吗!户籍科现在不上班!
我:那怎么办?那是不是我们只能做流浪汉,不能住宿,不能做核酸?哪也不能去?
对方:你现在是什么需求?需要我们出警吗?你地址在哪里?
我马上问大叔位置,然后告诉了对方,对方听后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你们那不归我们管,我们这是XX区,你们那你打你们区的电话。
我:你知道电话吗?
对方:我不知道,你打110问吧!还有事吗?
我:没事!挂吧!
我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划分的,如果桥这边算一个区,桥另外一边算另一个区,那么桥下算什么?最主要是大叔都已经流浪了,哪个区也不重要了吧?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区。
我有些无力的挂断电话,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大叔,觉得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大叔说没事!等节后再去办吧。我倒挺佩服大叔的性格,还是大叔已经习惯了。我突然想起我刚和大叔说要联系警察的时候,大叔第一反应是拒绝,然后说了一句:别!别麻烦他们了!我也在新闻上看过,有一些人曝光了一些流浪汉后,流浪汉就被迫搬家了。
我看了下手机,也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就想着要不请大叔吃顿饭吧,也算能宽慰一下,没想到大叔和我想到一块了。我看着大叔准备说请他吃饭的时候,大叔又让我感动了一番。我看到大叔眉头紧皱思索一下,然后好像终于做了决定一下:兄弟!你是个好人,大哥谢谢你了!大哥请你吃饭吧!你没吃饭呢吧?
我很难想象请一个人吃一顿饭需要这么大勇气。那个皱眉,那个抿嘴,那个狠心决定的动作,很难不让人被打动。这个世界最美好最珍贵的莫过于平凡人发自内心的真诚。我们这一代是听着很多大人物的事迹,很多大的道理长大的。可当长大以后才发现,那些事迹离我们很遥远,那些道理却让我们碰了一鼻子的灰。我们拼尽全力,却只是为了过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生。我一直觉得那些宏伟的,气势磅礴的故事和大爱都是假的,虚幻的,那些来自于泥土里的尘埃,空气中的微光才是我们最应该追寻的。
后来我请大叔吃了一顿饭,大叔一直说贵。大叔说那边的炒菜就挺好,经济实惠。大叔说要我的电话说以后加我微信请我吃饭,找我玩。我没有给他。我想了想我可能是害怕,这和我第一次和大叔眼神交汇的时候应该是同一种感觉。我太怕这种感觉,我怕苦,我怕自己过的苦,我也怕他人过的苦,我更害怕看到他人过得很苦,自己又无能为力。是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我想大叔这一生一定足够努力,起码比我努力!但却依然过的不尽人意。如果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努力奋斗了一辈子,却换来吃一顿人均100的菜觉得贵,住一晚10块钱的旅店觉得浪费的人生,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也许大叔一辈子都不明白,他也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他忙起来要工作,闲下来要流浪,看似妻儿美满,却又有谁知道背后的心酸呢?其实我也不明白,明白了也没有办法,又何必明白呢?
吃饭的时候大叔一直在说泰山,推荐我去。我想泰山是大叔这辈子唯一去过的景区了吧。大叔说他有一个东北朋友,一直想去看看他,我觉得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了。毕竟,他的人生已经不是他的了,不是他想去哪就去哪,他能去哪就去哪!
没有了手机,大叔就好像从中国消失了一样。没有核酸续命,没有场所码,有家不能回,有苦不会说。没有手机不可怕,可怕的没有人情冷暖,可怕的是一辈子都活在他人构建的美好里,自己活成了养料却没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