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半个小时,不过幸好面试官还是让我进去了。给我面试的人应该是和林先生认识。要不怎么会在面试的时候和我提起他呢。所以我理所当然的通过了最终的面试,下周一就可以入职了。走出公司的那一刻我终于如释重负。望着熟悉的街道,想起上一周林先生还在对面和我打招呼来找我吃饭。而这次,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依然执拗着不肯给他发一条信息,而他也没有给我发一个信息。还是先给母亲打个电话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不过这个大公司确实很耗人,面试一周,入职又是下一周。半个月就这样荒废了,虽然难得清闲,但现在对于我来说,挣钱才是最主要的,要不闲下来,就真的只是闲着了。有钱又闲人才不会焦虑,不是么?
和我妈通完电话,给她高兴坏了。但我没有告诉她下周我才入职,要不她又要给我打钱了。之前还说回家一趟,现在想想还是算了,能省点是点,等赚了钱再回去吧。
回到了出租屋,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干嘛,林先生没信息,郝平又不在。想出去玩也不知道去哪里,反正没钱的我哪也不想去,就在家躺着吧。不一会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本来中午就没吃饭,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看下手机有两个母亲的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发的,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你在哪。”可能是发错了吧,我还是先给我妈回个电话吧!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喂妈!什么事啊!”
妈:“你爸和你联系了没?”
我:“我爸?你怎么又提他。他和我联系做什么!”
我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你工作的事,我和你爸说了。”
我:“妈!不是让你。。。”我刚要生气,我妈打断了我。我本应该挂断电话,但我想其实经过这几天的事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或者还是已经恨习惯了。父母恩不过如此,把你生下来,抚养到18岁。剩下的一切就都要靠自己了,父母也是从我这么大一点点过来的,我与父母并无亏欠,应该只有感恩才对。父母的事情父母自己去解决就好了。其实晚上的时候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至于我为什么不想提起这件事,我想,更多的是我自己觉得愧疚,或者碍于面子难以启齿吧。生养本就有恩,我对他们没有什么报答,又何谈亏欠呢。所以我决定听我妈说完。
妈:“你爸他一直惦记着你,你爸他们也不容易,到了北京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攒点钱就都给你寄过来了。我跟你爸说了,如今你也长大了,也挣钱了。不用他们再寄钱过来了,你和你爸都在北京,你抽空去看看他吧。你不应该恨你爸,要恨也是恨我。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爷爷去说媒,你爸都是被我给耽误了......”
我:“妈!你说啥呢!别说了。”
妈:“孩啊!去吧,去看看你爸,就算妈妈我求你了。万一有一天妈走了,能疼你的就只有你爸了。”
我:“妈你别说,我。。。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我妈在电话那头呜咽着说:“嗯!嗯!好,好啊!”
挂了电话我在想,其实从那晚地铁上我和我妈通话的那一次开始,再到我和梅姨林先生的交谈中,我情感的天枰已经慢慢的像我爸这边倾斜了。我可能需要一个台阶,或者一个契机,让我去做见我爸这件事。一家人的心是连着的,而我妈是连接我和我爸的最好催化剂。
我看着那个号码发来的短信,再翻来我妈给我发的信息里的电话。确认是同一个电话,而那个电话就是我爸的。我现在的想法和小时候的想法有很大的改观,这得益于走向社会的重要性。父母也好,爱人也罢。没有人必须要为你做什么,我们哪来的理由毫无谢意的接受,还要对对方倒打一耙。所以我决定把电话回拨过去,这是一通阔别十一年的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电话拨通想起等候的嘟嘟声,我的心脏已经快要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甚至要从嗓子眼跳出到外面了。
爸爸:“喂!”在我爸说完一句喂之后,电话两头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我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连开口的话都讲不出,而爸爸这个词汇我已经很多年不用了。再次说出口已经有些费劲了。
爸爸:“喂?”
我:“嗯!”
爸爸:“你工作的事你妈和我说了。你挺好的吧!”
我:“挺好的!”
爸爸:“你现在住哪里呢?”
我:“我和同学住一起,在TXX呢。”
爸爸:“那不远,我和你姨住XXX。明天中午有时间么?来我这吃个饭吧!”
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我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好!”
爸爸:“行,我....我也没啥事。咱们明天见面再聊,你先忙吧。”
我:“嗯!好。”
挂完电话,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纷乱的思绪被咕咕叫的肚子提醒,我要吃晚饭了,我准备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接到了郝平的电话。我正愁晚上吃啥呢,他说他一会到附近的饺子馆,让我去那里等他一起吃晚饭。
到了饭店我点了三盘饺子等他,饺子正好上来的时候他也到了。
我:“你小子运气真好,菜刚上桌你就到了!”
郝平:“哈哈哈!那当然!不过怎么瞅着这盘比这盘少了两个呢!”
我:“我提前尝尝,看看有没有毒。”
郝平:“不过我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你猜怎么着?”
我:“你捡钱了?”
郝平:“我啊!今天签了一单,提了好2千多块钱!”
我:“不错啦,小伙子行啊!这顿饭你可得请了。”
郝平:“还行吧!不过到我手里,就剩200多了。”
我:“怎么回事?”
郝平:“主要不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得老同事的帮忙。最后刨去乱七八糟的,就剩235块。而且还得下个月15号和工资一起发。”
我:“那挺狗的。这点钱还磨磨唧唧的。”
郝平:“哈哈,我也知足了。你咋样?面试过了吧!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想起给你打电话。”
我:“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郝平:“整挺好!那咱俩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你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有点恶心。”
郝平:“怎么恶心了?你的感冒好了吧,看状态比之前好很多了。”
我:“早没事了,不过还得闲一周,下周才能去上班。明天去一趟我爸那,后面就没事了。”
郝平:“你爸?你不是。。。”
突然感觉我说漏嘴了,郝平并不知道我和我爸的事,他只知道我爸抛弃了我们母子的事。
我:“我们和好了!”
郝平:“你爸活了?”
我:“我爸又没死,我之前,只是,说消失了。哎呀!反正就是和好了。你别管了!”
郝平:“好吧!对了,你这周不上班,周六咱俩去天安门吧!来北京这几年,除了学校,哪都没去。”
我:“天安门你都没去过?”
郝平:“只是路过过,这不是没机会么。也怪我之前太懒,总觉得总能去上,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我:“行吧!虽然我去过一次,但也可以陪你再去一次。当然,如果我没事的情况下。”
郝平:“你能有啥事啊!不是这周不上班么?除非你那哥哥找你。”
郝平提了一个不该提的名字,我不能表现出我的心里变化。便面无表情的和郝平说我吃饱了,郝平应该是能感觉到我的变化是因为刚才提到的哥哥。他也没在说什么,后来也没提起林先生。
第二天,郝平走后我也早早的起来了。收拾好了就出发去见我的父亲了。我按照我爸给我发的地址,下了车走到地方发现,这是一片存在于不该出现在北京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里的一篇平房区。多数都是本地人自建的二三层的小楼。几十户几十户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我暂且管这个地方叫村子吧!因为这实在太像一个又一个的村庄了。
快要走进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人在村口冲我摆手,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我的心突然又提到了嗓子眼,我们都朝对方走近。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看样子是刚洗好的。但细看会发现有细小的漏洞。一件松松垮垮的裤子和农村的那种平底鞋。当我的目光和他交汇的时候,我心中的防线好像被击破,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留下眼泪。以前那个在我眼里高大壮硕的男子,现在却没有了当年的风范。看起来消瘦的身形,加之有些开始弯曲的身形。深陷的眼窝和精瘦的面庞足以证明这几年他所经历的苦难。也许是我长大了,也许是父亲真的老了。这是十一年的分别让我们都改变了很多。
我爸:“这是你刘姨!”我爸指着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女人。这个女人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壮胖的悍妇,满嘴脏话的那种。毕竟电视里面,抢人家老公的女人都是这个坏形象。但她却完全不一样,娇小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的样子。是那种和我妈完全相反的存在。我妈在我面前和在外面是完全两种状态。我妈如果是自强的新新女性,那这个女人就是那种男人很喜欢照顾的小鸟依人的类型。
刘姨轻声细语的说了句:“你好。”但我没有回她。也许是没想好,也许是脑袋分了神。我爸:“别站着了,你刘姨做好了饭,走去家里吃饭吧!”
这哪里是家啊!这分明就是出租屋。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里放了很多东西。我现在明白我妈说的我爸这几年过的不好是真的了。不过屋子还算整洁,我从包里拿出在外面买的水果。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水果,印象里,去别人家做客,总是要带东西。可能潜意识里,我还是把爸爸当作了外人。
刘姨做了很多菜,吃饭的时候我只顾着吃菜,没怎么说话。我爸也只是问了一些场面的问题。比如最近怎么样啊!吃的好么,缺不缺钱之类的。我说下周就上班了,钱还够。毕竟我爸和我的亲情空挡了十一年,男人之间的交流就是那么少。不能矫情,不能流泪,没有假惺惺的客套。能说得话也就没多少了。
本以为这次见面会怎么样,争吵?相拥而泣?但其实就像平常一样。临走的时候我爸送我到公交站,他让刘姨在家收拾碗筷。送别的路上就剩下我们两个。
他和我说:“这些年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之前恨过,现在不恨了。”
我爸:“你恨我也正常,我不配做一个父亲。”我爸放慢了脚步,缓缓的说:“我也是稀里糊涂的就当了父亲。”然后就是两个人的一阵沉默,一直到车站,我爸都是那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当公交车过来的时候,我爸和我说要好好照顾我妈,然后突然转头对我说:“以后不管别人总么说,你都要按照自己意愿活。”
我:“和我们离婚你后悔么?”
我爸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也许,我就不应该和她结婚。”
我有些惊讶,说了一句:“爸,我走了!”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因为我不敢看。说完之后就上了车。公交车开动后,我转头在车窗看到父亲往回走的背影,走了几步他就蹲下去了。
司机:“小伙子你还没投币!”
司机师傅提醒我没有交钱,我晃过神来拿出书包准备翻出公交卡刷卡,打开书包的时候,却发现了包里有一沓100元的钞票。我数了数,有10张。我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等我再回头看向父亲的方向,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车窗退后的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