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勋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显然已经没有之前的犀利了。他慢慢的转过身子,把我的手拿开。自顾自的说到:“朋友?呵呵,真好!”说完,他把自己的衣服撩开了,我看到了他身上异常多的红色小溃疡杂乱的分布着。着实给我吓了一跳,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下。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感觉这一定是什么病。
陈世勋:“见过这个么?怎么?吓傻了?不是朋友么!朋友,别往后退啊!”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这!这是什么?”
陈世勋放下了衣服,眼神又变得犀利起来:“这是艾滋病!你也可以叫他HIV。”
我:“哦哦!我知道。”
陈世勋:“呵!你知道个屁!行了温室里的花朵,该看的你也看了,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我要走了,至于你,爱和谁说和谁说去吧!”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不过我不建议你告诉Lisa,因为,我不想看到她难过。”
我:“你躲也躲不过,Lisa早晚会知道的。”
陈世勋:“那就等我死了你再说吧,反正也快了。”
我:“你!你什么意思!”
陈世勋:“没什么意思。”说完,陈世勋扭头往前桥上走去,我跑过去又一次的抓住了他的手。
陈世勋:“你干嘛!”
我:“别走!话还没说完呢!”
陈世勋:“说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陈世勋看着我,然后试图把我的手从他的手上掰开。但我却攥的很紧,他掰起来有些吃力:“你干嘛?松开我,你不怕染上病啊!”
我:“你别唬我,普通接触又不会传染。”
陈世勋:“我这个是晚期了,不一样的,快松开。到时候染上了,你可别找我。”
我:“什么期我也不怕!”说完,我就一把抱住了陈世勋,死也不松开。因我想他之所这样,是对这个病的不了解,怕传染给别人。但其实正常的接触是没问题的,而我想他这个时候心里应该很需要这样一个拥抱吧,一个不管是来自陌生人还是朋友,那种最普通不过的,不带任何异样眼光的拥抱。我这样自顾自地想着,就直接去做了。陈世勋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住了,半晌他轻轻的拍了我的后背,也不像开始时候那样的用力了,说话竟也变得温柔起来。
陈世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怕!你是勇士行了吧!不过这人来人往的,两个人大男的抱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抱着:“切!你还害羞了,当时圣诞那天,你不是还抱着我转圈了么!你都忘了。”
陈世勋:“好了孟崆同学!你怎样才肯松开呢!你想这样和我说话么?”
我:“除非你答应我不能再跑了。刚才跑的累死我了,肝都快累吐了。”
陈世勋:“我答应你,不跑了!况且我现在有伤,跑也跑不过你啊!”
我:“真的?你答应我不能再跑了!”
陈世勋:“好好!我答应你!”
听到陈世旭确认的话以后,我慢慢的松开了手。陈世勋见我松开以后,就开始朝天桥上方走去。我刚要一把抓住他。
陈世勋:“哎呀我不跑!我们去上面聊。总不能在楼梯这聊吧!”
我见他说的也有道理,就跟在他身后朝天桥上走去。走到天桥以后,陈世勋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点然后靠在栏杆上。迎面而来的晚风吹起了陈世勋已经有些稀疏的头发,路灯也摊开洒在他的脸上。好久没见了,他依然是那么的帅气随性。只是这次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他转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我。是的,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笑了。
陈世勋:“怎么样了?你和你哥。”
我:“挺好的!”
陈世勋:“你说如果你当时没有男朋友,我追你的话,你会同意么?”
我:“你?不同意!”
陈世勋:“凭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吐出一口烟。用手抓住我的胳膊,然后又尴尬的松开了。
我:“你太浪了!我不喜欢。”
陈世勋:“我哪里浪了?我很专一的好么!”
我:“切!看不出来!”
陈世勋:“切切切!管你看不看的出来,我就追,就要追。天涯海角也要追到手。”
我:“疯子!”
陈世勋:“对!叫我疯子可以!但不可以叫我傻子!”说完,他转过头。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扔在脚底下碾碎。转过头看向天桥底下的来来往往的车辆。
陈世勋:“你说这些人,每天怎么都这么忙啊!忙来忙去的,都在忙什么呢?”
我:“忙着生活吧!”
陈世勋冷笑了一下说到:“是啊!生活是多么美好!”然后他突然双手抓住栏杆,我以为他要跳下去,赶紧要去阻拦。谁知他抓住后只是身体前倾,然后对着车流大喊:“我好喜欢你啊!这个世界。我好爱这个世界啊!”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不过瞬间也就无所谓了,毕竟他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出于何种心境他会喊出那几句话吧。想起他说的他凄惨的童年和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禁佩服他,居然还能爱的出来。
陈世勋:“快!孟崆!和我一起喊!我的声音太小了!”
我:“你的声音还小?我可不和你喊,你自己喊吧!你快喊,喊完了我有事要问你呢!”
陈世勋:“有事?什么事!”
我:“你先喊啊!喊完了我再问!”
陈世勋:“我不喊了,你问吧!嗓子不舒服。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趣,怕这个怕那个的,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到了。”
我:“怕?怕什么?”
陈世勋:“你连我在街上牵你的手你都害怕的脸红,你说你怕什么!你可是祖国的花朵啊,以后我们这群人,还得指望你呢?”
我:“指望我?指望我什么?”
陈世勋:“指望你对着世界大喊!我是TXL。”
我:“去你的!”
陈世勋:“好了,不和你贫了。你说吧。”
我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开口试探到:“小优!”
陈世勋:“小优?小优怎么了?”
我:“小优分手了。”
陈世勋:“那不挺好么!他早该分手了!”
我:“你怎么这么说。”
陈世勋:“她那个对象本来就不靠谱啊,比他大十岁,都能当她爸爸了。而且那个人我也打听过了,是一个只会吹牛和哄女孩子的人。别听他说什么开公司,让小优衣食无忧这种话。他自己还欠着好几十万没还呢。我上次听小优说他要开公司,我一想这傻女孩可能要被骗,就把小优手上的钱都借过来了。这样她男朋友想借钱都借不到了。”
我:“所以你是怕小优被骗才借了她的钱?”
陈世勋:“不然呢!我又不缺钱。”
我:“那钱呢?”
陈世勋:“还在我手上,一分没动。不过最近应该涨了一些利息了吧!”
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男朋友的为人了,那你怎么不和小优说呢?”
陈世勋:“说什么?我才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我小声的嘟囔到:“那你现在也不是管了!”
陈世勋:“你说什么?”
我:“没没!没什么?那大彪呢?你抢人家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陈世勋:“谁抢他女朋友了?谁先搞到手就是谁的好么?”
我:“你这是强盗逻辑,朋友妻还不可欺呢!”
陈世勋:“他们不是没在一起么?再说,那种女人我也不稀罕,又不是什么好货。”
我:“什么意思?”
陈世勋:“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总是去参加一个活动?”
我:“嗯!怎么了?”
陈世勋:“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那个女人的。”
我:“就是你说的地下组织?”
陈世勋:“不是什么地下组织。其实就是一个HIV患者私下交流的组织。那个组织的成员,全是已经感染的人。”
我:“所以那个女的也。。。。”
陈世勋:“对的!你想的很对!100分!”
我:“别闹!既然那女的有,怎么还。。。”
陈世勋:“怎么还什么?很正常啊!人家也是普通人。没必要把疾病贴到脑门上吧!不过那个女的不一样,她是属于报复社会型的,要不怎么能看上大彪呢!”
我:“你说的也对,她那么好看!”
陈世勋:“哈哈哈哈!你也认同我,对不对!”
我:“不对不对,被你带沟里去了。大彪很好啊!又壮又踏实。”
陈世勋:“你这个人啊!就是太会做人了!”
我:“你这个人,就是太不会做人了!”
陈世勋:“所以啊,人做到头了,下辈子,不知道做什么呢!”
我:“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世勋:“哎呀开玩笑的,别太在意。”
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大家见一面啊!”
陈世勋:“为什么要和大家见一面!”
我:“我的意思是,那些误会总要解开吧!最起码,小优的钱你得给她吧!”
陈世勋:“钱你帮我给吧!等哪天我把卡给你,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想去管了。”
我:“那Lisa呢?你不想见她么?”
陈世勋没有说话,又重新拿起了一根烟。
我:“Lisa一直在找你,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一直躲着可不是办法。她很想你的,有时候我回来的晚,就能听见她在房间里哭。”
陈世勋吐了一口烟说到:“我想想吧!”
后来陈世勋给了我一个他现在用的号码,让我有事用这个号和他联系。他让我先不要告诉Lisa,如果可以了,他自己会和大家联系。我们又聊了一会后就分开了。我让他回去住他死活不肯。他说他流浪已经习惯了,他从南方一路飘到了北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飘来飘去的。
陈世勋:“走了!”
我突然叫住他:“我们,要不要一起喊一下?”
陈世勋歪着头看向我:“喊一下?喊什么?”
我把头转像车流,双手拄着栏杆,扯开嗓门大声喊道:“我好爱这个世界啊!我好爱这个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