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末将至,各部门既要盘点和总结本年度的工作,又要为次年的工作计划做出安排打算,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的,我也竭尽所能协助小杰进行了详尽的工作盘点也制定了堪称完美的次年工作方案。按照惯例,到了年底的12月28日-30日,公司年会如期举行。一年一度的公司年会好似一场盛大的嘉年华,公司会邀请重要的大客户、合作伙伴以及业内的同行一众出席,公司总经理和副总均会全家出席,公司将为全体员工派发红包,公司员工也可以携带自己的伴侣和孩子参加,共同见证和分享公司的繁荣发展。
今年的年会安排在南郊的“城南旧事”音乐主题酒店。这家酒店位于C城南北中轴线的南延线上,有一条清澈的江水从酒店门前流过,再往南不到500米的距离,就是绵延不绝的山峦和郁郁葱葱的森林,酒店依山傍水,鸟语花香,宁静清幽。今年的公司年会上,曹总、江副总、林副总、罗副总均携夫人盛装出席,上官云鹤也邀请了他的女朋友参加,当上官云鹤和女朋友Lisa上台的时候,下面一片掌声和啧啧的赞叹声,也难怪,Lisa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现就职于某外资金融企业,身材凹凸有致,丰腴高挑,搭配一袭紫色的晚礼服,和上官云鹤可谓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令人称羡。小杰受到了公司的嘉奖,作为获奖代表上台致辞,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所有的人都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享受美味,倾听音乐,放松自己,也犒劳着自己,小朋友们在草坪里追逐打闹,大人们在江边漫步,情侣们则在花前树下互诉衷肠。
其后的日子,紧张而忙碌,就如上官云鹤所说那样,半年之后,我被调任市场开发部担任经理。虽然在同一楼层工作,我与小杰彼此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偶尔在中层级别会议上碰见,小杰也是冷冷地不再有往日的客套,我也并不介意。
下班以后,我也偶尔去嘎达梅林附近的酒吧喝喝酒,听听歌,或许内心还是期待着能再邂逅小鱼吧,但是却始终未能如愿。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城南的一家名叫“七月流火”的酒吧其实是一家同志酒吧,顾客清一色都是男性,你会发现许多人在幽暗的光线中仍然能发出狼眼一般的绿光。我经常被人搭讪,是的,平心而论,我尽管已经36岁,但外形还算出众,加上1米82的身高以及没有一点发福的身材所以加分不少。当然,我也并非饥不择食之辈,我讨厌油腻肥胖的男人,就如同见到蟑螂老鼠一般恶心,如果是这类人过来,我立马一口回绝。如果是我中意的类型,我也会主动出击,聊得来就去便捷酒店开钟点房一番云雨过后便各自离开,不留任何联系方式。
是的,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消磨着我的光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每次云雨,我都会竭尽所能去践踏和折磨这些胯下之人,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欲望,让他们欲仙欲死,只有这样,我才能减轻对小鱼的思念,但每每过后,又总觉得对不起小鱼,陷入一种更深的空虚之中。我用私人手机下载了一些聊天软件,有时候也会通过聊天软件去寻找可以交欢的对象。智能手机就像一个谙熟读心术的隐形的世外高人,可怕的大数据把你的真实喜好暴露无遗。是的,它熟知我需要什么,一直在帮我打探和寻觅,就像王婆一直在充当西门庆和潘金莲之间的掮客一样,我的手机就是王婆,它促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肉体交易。
7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家研究下半年的市场开发方案,因公司曹总提出准备拓展省内二级市场,所以之前的年度方案几乎全部作废,需要重新制订。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多年来走南闯北的经历,令我对省内各大城市的人口、交通、经济发展状况可以说如数家珍,对制订新的方案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提纲我已拟好,正在用大量的图表和数据来丰富和完善其中的内容。
7点15分的时候,手机中的聊天软件发来了一条私信:朋友,你好!对这类私信我一般不予理睬。我的个人资料中有两张不露脸的肌肉照片,经常会吸引同类的目光。但这个名叫“麦金莱的圣徒”的人继续发来第二条私信:朋友,你好,很想认识你!我其实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软件,但我想自己可能已经被你征服了!也许他说的是实话吧,我打开他的个人资料,里面空空如也,连头像也只是一座雪山的图片,粉丝数为0,个人关注也为0。于是我回了他两个字:你好!他马上回复:可以见面吗?我回:我正在工作,今天恐怕不行。我的工作习惯是手头的事情必须尽快完成,否则,心头一点不踏实。他又继续说道:那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我回道:周四吧!按工作进度,新方案在周四完稿完全没有问题。麦金莱的圣徒回答道:那周四晚上7点钟,在红星路二段85号蓝色港湾咖啡厅见面可以吗?我会带一本梭罗的《瓦尔登湖》。不过就是皮肉之欢而已,还整那么有情调的地方,我第一次对这个神秘的人有了几分好奇感。神秘人继续说道:你还在吗?我在,我回答。他问:我怎么辨认你呢?这可难倒了我,我第一反应就是电影里的接头暗号: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忽然自己都想笑起来,我冥思苦想一阵,要不我手里也拿本书吧,于是我回答:我手里到时候拿一本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神秘人回答:好的,不见不散!
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为什么要去回应他呢,他到底是谁,在咖啡馆里,两个男人各拿着一本书去像情侣一样约会,总觉得有点滑稽。但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吧。
周四下班后,我犹豫着要不要赴约,麦金莱的圣徒发来了私信:记得今晚的约定哦!我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心去看看这个什么的圣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于是驱车前往约定地点。远远望去,在蓝色港湾咖啡厅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穿着正装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本书。我拿出《人间词话》,向咖啡厅门口走去。可是距离咖啡厅还有10来米远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这辈子做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是的,这一辈子最愚蠢的决定。
戴着墨镜的男子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藏起我手中的书了,他也同样如此。我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竟然是上官云鹤,当然他也不会想到,前来赴约的竟然是他的下属。此时此刻,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转身离去。在之前许多次的皮肉交易中,因为彼此不认识,事后也不会再联系,单纯的交易反倒令人轻松。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谁会料到这个人竟然是他。
倒是上官云鹤主动问了句:你是北山之南?我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咖啡厅一个最里端的角落坐下。他点了两份牛排,一瓶红酒,咖啡却一杯也没有点。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懊悔取代得一干二净,所谓好奇害死猫,我想找点话题,“上官……”他打断了我的话,“这里没有上官,请叫我Kevin。”“好吧,Kevin,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叫做麦金莱的圣徒呢”“ 麦金莱是北美洲第一高峰,在美国留学时我曾跟随专业登山队员去攀登过此峰。如果不是父母执意要我回国,我想,我肯定会留在美国的,麦金莱就是我的一个永远的梦。那你为什么叫北山之南呢?”“我这个随意取的,没有多少含义,就是我是北方人,而现在生活在南方,所以就叫北山之南咯!”“这里说话还是不太方便,吃完饭我们换个地方吧。”
吃完饭,我开车跟随上官去了一家位于城西的四星级君悦酒店。开好房,我忍不住问道“上官”他立马打断了我的话“记住,以后请叫我Kevin!只有在公司叫我上官”“ Kevin,有句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不得不问,请你见谅!”“请讲”“公司年会的时候,你不是带了Lisa前来赴会吗?”“这本来是我的个人隐私,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的情况就不用说了,既然来了,你也知道了对吧,是的,我是百分之百的Gay。其实Lisa和我的情况一样,她的父亲是政府官员,她曾经为了出柜选择自杀,但被救了回来,她父母的底线是选择形婚,她有她自己的女朋友。而我父母都是C城理工大学的教授,作为他们那一辈的知识分子,是断然接受不了我的性取向的。明年的1月我们就会结婚,然后会去领养一个孩子,算是给双方父母一个交代吧,但父母又岂能理解我们内心的痛苦呢!”说罢,我看到了这个职场上叱诧风云的男人脸上浮起的一丝无奈和痛楚。
上官褪去他的笔挺的洋服和衬衫,最后居然剩下的是一条黑色的丁字裤,他去卫生间里冲了澡一丝不挂的出来了,剩下我呆若木鸡。这是一具怎样的男体呢?结实饱满,身材匀称,皮肤透出油亮的古铜色。他瞬间激起了我内心强烈的欲望,是的,这是一具精致的令人迷醉的男体。我脱下我所有的衣裤,和上官,不,是Kevin拥吻在一起,他的身上有好闻的沐浴乳的味道,他的肌肉抚摸起来很有张力,他的翘臀像两座凸起的小小山峰,令我爱不释手。我将Kevin推倒在床上,而他又翻身将我推倒,他的舌头从我的额头一路向下,直到我的每一根脚趾头。他的舌头力度轻柔却无比挑逗,我的每一根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氧气和鲜活的能量。他的舌头又调转方向向上移动,在我的下体处停留下来,久久地含住它。随后,我进入了他的身体,完成了一次异乎寻常的鱼水之欢。后来的每个星期四晚上,我和上官或者说Kevin都会来这家酒店过夜,在这里度过荒诞而愉悦的美妙夜晚。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和Kevin这样近乎完美的交欢,事后,我却仍然会想起小鱼,想起他骨感的身体,想起他青春勃发的朝气,我永远无法忘记他。是的,每交欢一次,我的心里就多一分负罪感。可是,小鱼,你到底在哪里呢?
8月初,按照曹总的安排,我带了我们市场开发部的小邓和小朱依次去省里的几座主要的二级城市做市场调研。8月9号,我们来到了Y市,Y市坐落于长江上游,有万里长江第一城之美誉,同时更以盛产久负盛名的高端浓香型白酒而著称,别称酒都,空气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味。这天傍晚,我们一行三人吃过火辣辣的燃面,来到长江边上散步,滚滚长江白浪翻涌,江风袭来,给湿热的暑天带来阵阵凉爽,江边偶有小贩在卖凉糕,我们每人要了一碗,似乎是经过冰镇的,洁白软糯的凉糕表面覆着一层已经融化的红糖汁水,香甜可口,入口即化,清爽宜人。我们住的酒店大约有1.5公里的路程,但大家吃得有些饱,于是相约步行回去。在途径一家名为“四季鱼鲜”的鱼火锅店门口,小邓发现了透明的鱼缸里养着一种奇怪的鱼,嘴巴扁扁长长的,像鸭嘴一样,而身体几乎没有鳞片,于是问老板这种是什么鱼,老板告诉他这叫鸭嘴鱼。我也平生第一次看见这种鸭嘴鱼,于是驻足观看。正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店里最里端的角落里,正在用餐的三个人中其中一个背影有点像小鱼,我于是走到那桌前,那人也抬起头来,目光迎向我。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苦苦寻找的小鱼。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年龄在30岁左右,体态微胖,一个实际年龄45岁左右,但保养适宜,打扮合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5岁。小鱼站起身来,有些窘迫“秦—哥,”他在秦和哥之间略略停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我既惊又喜,激动地几乎快要跳起来了“小鱼,你什么时候来的Y城?怎么手机也停机了?”小鱼不知如何来回答,转头看着那个45岁的男人,然后结结巴巴地向我介绍“这是峰哥—然后这是王哥。”原来这就是小鱼口中的峰哥,当初不正是他在小鱼最困难的时候开除了小鱼吗?“小鱼,你跟我出来,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峰哥抬起头望着我,“就在这说不行吗?”“我想和他单独聊聊。”“那去吧,小鱼。”
小鱼跟我来到了火锅店外,我问他“你怎么和峰哥他们在一起啊?”小鱼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才说一句“我很好,峰哥他对我很好!秦哥,你走吧!”我捧起他的脸,他的眸子仍然闪动着青春的光焰,只是又多了几分沧桑与倦怠。“小鱼,快告诉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喃喃地说道“秦哥,谢谢你还记得我。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峰哥会照顾我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他的餐位上。我叫了几声小鱼,食客们纷纷转头看着我,可小鱼却再也没有回头,我怔怔地站在原地,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变得如此决绝,他的嘴里现在只有峰哥,仿佛我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一般,我们之间曾经的甜蜜,我们之间的发生的一切,早已如被潮水冲刷的沙滩一般干干净净,廖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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