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母亲怀我的时候,因为超生,父亲降级,接受罚款,家中已经捉襟见肘,母亲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这个孩子,最后心软的妈妈还是让我降生到了这个世界。
我很感激我的母亲,正是她的坚持,才让我有幸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纵使长大后,我给母亲带来了太多的伤心,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01.
爱上男人
高中时,我开始喜欢第一个男生。他长得帅,学习好,人缘好,喜欢打篮球,在我眼里他简直是集中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完美的人。
一天下午,母亲偷偷来到学校,我那时正在他的宿舍和他一起写作业,知道我妈来了,我心里很慌张,随便吼了两句便跑回了家。
母亲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问我怎么了。压抑了太久的我,没忍住便哭着告诉母亲,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向最重要的人出柜了。
那时,我16岁。
过了一段日子,母亲对我说带我去个地方。我天真的以为母亲是要带我去玩。
结果,她带我走进了当地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进了医生办公室,她让我和大夫讲讲自己的病情。我呆呆地看着母亲,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儿子在她看来已经走火入魔,成为了一个精神病患者。我和所谓的那个心理医生聊了大概半个小时,我母亲便接我回去了。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和她说。
从这以后,我视母亲如仇敌一样,我感觉自己一点点的从家中剥离出去,越发不想回到这个冷漠的家。
不久后,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准备过生日。我喝了很多酒,在回他宿舍的路上,我搂着他的脖子,醉眼迷离地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很震惊,然后推开了我,说:「我们都是男生,我只把你当兄弟。」
那天我哭得很伤心。
02.
分手乱约
17岁时,我第一次和男人发生了性关系。
他比我大10岁,很成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好好的做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只要做好自己,任何事情坚持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问心无愧就好。
那段时光对我来说真的很快乐,在他面前,我不用隐藏我自己。我曾以为幸福可以一直持续,然而命运总是不如人意。那一年春节的时候,我男朋友被他家里人叫回东北老家,相亲结婚。
我们分手了。
我开始堕落,学会了吸烟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我通过仅有的休息时间,在网上和别的男人「约」。虽然初恋每次和我发生性关系都会带安全套,却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要使用安全套。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掉以轻心。
那个人也是在QQ上认识的,他风趣幽默,经常会说一些好听的话。
虽然那些话现在看来那么的幼稚,可对于当时的我,十分受用。
后来,我们出去开了房。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发生了三次关系,前两次都戴套了,最后一次,因为安全套用完了,他说戴着也不舒服,就进行了一次无套性行为。
等晚上我回到了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他有艾滋病,就是在恶意传播,他觉得生活对他不公平,那么他也不要让别人好过。
我打他的电话,已经是无法接通。
我很惊恐,很惊恐,完全不知所措,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在这个小城市里从来没有艾滋病的宣传教育,我也不知道如果在72小时之内,服用HIV阻断药是可以防止感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唯有祈祷,祈祷自己不会那么不幸。
03.
确诊阳性
2012年2月22日,这是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天。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陌生号码。电话那边是浙江金华防疫站,他们检测了我的血液,似乎有些问题,要我不要有心里负担,没什么大事,只是通知我到当地的防疫站去了解下情况。
我完全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好打了母亲的电话,说要去防疫站。一个小时左右,母亲来到学校,带着我到了当地的防疫站,医生问了我名字,然后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质结果,对我说,做好心理准备,但也不要压力太大了。
我接过纸,只见在结果的最下方清晰的印着HIV阳性。
我的母亲还不知道HIV阳性意味着什么。医生说,您的儿子可能感染了HIV。我的母亲愣住了,说不可能,我儿子那么听话,怎么可能会染上艾滋病呢。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带我去了当地一家大医院进行了抽血检测,而结果确诊我已经是一名HIV感染者。
那一刻,我的心反而变得很平静,很平静。接受不了的我的母亲,她嚎啕大哭起来,连说不可能,不可能。
医生告诉我们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现在国家对艾滋病有关怀政策,服用抗病毒药物是可以延长寿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
04.
好好活着
晚上,家里说要开家庭会议。
我回到家中,父亲、姐姐、哥哥明显都哭过了,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母亲这时候发话了,对我说,阿森,你现在自由了,你以前总觉得妈妈管的多,管得严,让你觉得不开心了。从今天开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妈妈不再为难你了,只要你好好活着,别想傻事,自己活得开心就好。
我失声痛哭,自己一直想要的自由,想要的结果在这一刻,却以这种方式实现了,不是母亲屈服于我,而是一位母亲屈服于对儿子的爱。
从那天起,我没有再去学校,母亲帮我办了休学,我将自己的所有物品收拾完,和同学做了简单的告别,回到了家中。
母亲希望我好好的活着,能在她走之前好好地照顾我,她就没有遗憾了。这是母亲在她的日记里这么写的。
成为了HIV感染者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开始查询关于艾滋病的一系列相关新闻。艾滋病的最新进展也成了我的家人最关心的新闻条目。
就连不会上网的母亲,也在学着上网开始查找资料,每次找到新的资料,都会让我看看,让我一定要有希望,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肯定会有治好的一天。父母和哥哥姐姐怕我心理压力大,从来不在我面前谈论生死,我也知道他们都希望我好好的,为了他们,我也要好好的活着。
但我既然已经是不幸的人了,我不能让不幸再传递下去。
从那个恶意传播艾滋病的人之后,一直到我确定成为一名HIV携带者,再到我写下这篇文章,差不多5个年头了,这5年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如果这份不幸到我这里终结,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和QQ上所有的同性恋好友都在宣传无套性行为的危害性,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我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人人能爱护自己,不再让悲剧重演。
05.
以我为鉴
因为病情恶化,我去了趟北京地坛医院。从北京回来之后,我便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梦想,我希望能在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拍一些照片和小视频发给我的母亲,告诉她我很好。
我也会到每个地方的疾控中心去看和我一样的艾滋病患者。看着那些年纪明显不大的孩子,带着口罩,来到疾控领药或者做检查。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要受到如此的重创,甚至有些孩子因为感染了HIV而备受嫌弃。
我很庆幸我有很爱我的家人,没有放弃我,厌恶我,对我无比的宽容。
但我真的很为男同性恋群体担忧,不希望因为艾滋病让本来就备受争议的这群人更加遭到歧视和污名。我只能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告诉我身边的朋友,洁身自好,不要让自己后悔,也不要给家庭再带来重创。
我希望我的故事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或许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只要能给每个人一些警醒,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是我的故事,希望你能看到它。或许我一个人的力量很微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就像救鱼的那个小男儿一样。
或许,岸上的小鱼对大海来说不算什么,可以一点都不在乎。但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小鱼在乎。
00.
后记
这是千千万万A友(HIV感染者)中的一个故事,阿森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渴望爱情亲情,善良且坚强积极的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