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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楼青语14丨大小姐元春的最后7小时

    元春是荣国府的嫡长女,省亲之前,她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古代出嫁女,三天回门,入宫的女子除外,一入宫门深似海。

     

    只从黛玉入府算起,元春离家至少两年了。宝玉喝冷酒被宝钗劝住,是冬天,秦可卿去世是春天左右,大观园十月准备齐全,元春省亲是元宵节。

     

    省亲之前,元春的名字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是第二回冷子兴与贾雨村聊贾府八卦时,提到宝玉有一个姐姐叫元春,被选入宫当女史。女史,即古代皇宫中掌管书写记事的女官。

     

    从女官到贵妃的路有多长?只有元春知道。她总算是熬到了可以回家省亲的身份。

     

    贾府是祖父辈打拼下的,贾政一辈,子承父业,碌碌无为,宝玉一辈,冷子兴的评论是,“一代不如一代”。祖父挣下的荣耀,到孙子辈已经稀释得差不多了,贾府已经开始衰败,再不行动就要出事了。

     

    元春进宫,是贾家自救的一步大棋。

    这个被众人艳羡最有福气的元春大姐姐,其实一点自由都没有。一出生,就被贾府人决定好了一生,背上了帮扶家族的使命。

     

    第二次出现是第十六回,元春不负家人所托,晋升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并被恩准回家省亲。贾府上下,欢天喜地。

     

    一年过去,大观园准备好了,圣旨也下来了,省亲定在元宵节。

     

    “十五日五鼓”,凌晨四点,贾府众人全副武装,等待做了妃子的贾府大女儿回家。

     

    太监传话说,还早着呢。

     

    虽说恩准了省亲,但是皇帝妃子不好当,宫里的规矩一步也不能少。13点吃晚餐,12点拜佛,17点看灯请旨,19点才能出发。

     

    大观园里灯都亮起来的时候,省亲队伍终于来了。大伯带着贾家子弟在西街门外迎接,贾母带着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绣凤銮舆经过时,贾母等人跪了一地。当了妃子的元春不能下轿,只能让太监扶起她的祖母、母亲等。

     

    进了门,下轿更衣,在太监们的引导下,登舟游园。接着是贵妃受礼,父辈们排班上殿,贾母等女眷门排班上殿……

     

    茶三献,元妃再更衣,出了大观园,这才去了贾母的正室,真正算见到了自己的家人。

     

    久未归家的她想要行家礼,她的至亲跪着阻止了她。她心里还是那个元春,但家人不敢把她当元春看了。

     

    元春一手挽祖母,一手挽着母亲,泪流满面,终于回家了。

     

    祖孙三人满心的话说不出,只是哭,满屋子的伯娘婶婶妹妹们跟着落泪。

     

    元春努力强颜欢笑,说,“这时不说不笑,反倒哭个不了,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见”,讲完又哭了。

     

    一一见了屋里的亲人,又不免哭泣。

     

    这一段是泪水泡出来的。

     

    这一回名叫“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皇恩重,天伦乐,字字都是元春的泪。

     

    元春对父亲贾政说,田舍之家,虽然穷,却能享天伦之乐,我们家虽然富贵,却骨肉分离,有什么意思。

     

    荣国府的大小姐,内心是委屈的。她拉着祖母和母亲说,当初送我到不得见人的地方,现在又来哭,跟父亲抱怨,还不如生在贫苦人家。

     

    素有贤良淑德美名的贾妃,在至亲面前,做回了元春,不堪家族之重仍要努力坚持的大女儿,大孙女。

     

    直到和兄弟姐妹们一起为大观园作诗,元春脸上才真正有了笑。

     

    妹妹们都在身边,最疼爱的小弟也会作诗了,这一片其乐融融里,有她作为大姐姐进宫拼搏的功劳。

     

    看戏时,元春点了四出戏,每一出戏都是不祥征兆

     

    《豪宴》出自《一捧雪》,因为一个玉杯家破人亡的故事,《乞巧》出自《长生殿》,与唐玄宗山盟海誓的杨贵妃命丧马嵬驿,《仙缘》出自《邯郸梦》,功名富贵原来是黄粱一梦,《离魂》出自《牡丹亭》,杜丽娘思念成疾,为爱死去。

    后来,贾府抄家,元春病逝,宝玉出走,黛玉泪尽。元春用自己的青春为贾府守护的荣耀与安稳,终是一场空欢喜。

     

    凌晨2点,执事太监提醒元春回宫。元春的泪又掉下来,勉强笑着上了回宫的銮舆。

     

    晚上19点到凌晨2点,是元春作为元春,贾府的孙女、女儿、姐姐的最后7小时。尽管碍于身份,她得端着,她的家人得小心翼翼,但总归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回到宫里,她是贤德妃,是贾府的保护伞。她要在深宫里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为族人挣下前程,直到突然病逝。

     

    她安慰家人,“明年如果皇上还许我省亲的话,不要再这么铺张浪费了”。她没能等来下一次。元宵省亲短短的7小时,是她在宫里奋斗时的一点光,也是她最后一次和家人相聚。

     

    回宫不久,元春让弟弟妹妹们搬进了大观园。他们在园子里结社作诗,饮酒赏雪吟诗,度过了一段烂漫无邪的青春岁月。大观园的欢声笑语里没有元春,尽管这座园子是为她为建,因她而存在。

     

    元春的一生,面上是花团锦簇的荣耀,里子是独自煎熬的孤独。她没有退路,她就是贾府的退路。

     


     

    题后记

    《红楼梦》带点魔幻现实主义,神话世界与现实世界,梦境与现实,时空交错,手法有点蒙太奇,又因涉及到作者家事,很多关键线索做了模糊处理,只是个人的侧面推断。

     

    欢迎朋友们分享不一样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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