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章回小说,故事情节就跟串葫芦似的,相互独立又回回相扣。上一回书房大战中,金荣被逼着认错。这一回他娘亲为儿子打抱不平,去宁国府告状,状没告成,却引出了秦可卿生病到去世这条故事线。
秦可卿是贾蓉的妻子,年轻貌美,第十三回就死了,大概十六七岁,并且死得很突然。她的故事线很不明显,矛盾冲突很容易让人忽略。作者对她的模糊处理,据说是为了遮掩一件丑闻,因为贾府的原型是他家。
这个丑闻就是她和公公贾珍有不伦关系。不伦关系导致了她的死亡。
我们来看从她传出生病到去世,这半年间的病情记录。
这年中秋过完,农历二十日过后,秦可卿开始无精打采,食欲不振,持续了半个多月后,例假开始不正常,两个多月没来。
秦可卿的婆婆说,病来得很奇怪,中秋跟着贾母等人玩了半夜,回家还好好的。中秋到二十日,短短五天,会生什么病呢?
九月初三凤姐去宁国府玩到宝玉秦钟书房大战,大概是两个月时间。这期间,秦可卿看了一群大夫,大夫们都看不出什么病。
这里已经露出异样了。堂堂贾府,贾府的一群名医,每天看四五遍脉,反复讨论,也无法判断到底是怀孕还是生病。是看不出,还是不敢看出?
十一月左右,贾珍请来名医张友士。张医生说了一通脉象理论,结论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忧虑到伤肝上火,例假也推迟了。笼统来说,是心病。
精神不振,导致五脏失和,例假不正常,只需调养就会好转,何以就病死了呢?
接着就是贾敬(贾珍的父亲)的生日,凤姐去看秦可卿,大惊,“怎么几日不见,就瘦得这样了”。凤姐劝慰她,她却说,“治了病治不了命,我知道这病不过是挨日子的”,语气如同一个临终病人。
她跟凤姐说,公婆待她如亲生女儿,贾蓉与她相敬如宾,贾府上下疼她爱她。她给自己的生活加了很多幸福的标签,但没有表现出一点留恋,反而一心向死。
十二月初二,凤姐再去看望秦可卿,她没有添什么病,但是脸上身上的肉都瘦干了。
心病让秦可卿暴瘦,还让她万念俱灰。
冬底的一个晚上,秦可卿去世了。听说她去世的消息,大家都很纳闷。
如果秦可卿真生了什么大病,病了半年去世,按道理大家是不会惊讶的。因此,这里也暗示了秦可卿没啥大病,至少不是致死的病。害死她的是心病,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从秦可卿传出生病到去世,只有短短半年时间。贾府因病去世的女孩有很多,黛玉经常咳血,估计是肺病,晴雯因为伤寒得了女儿痨,凤姐是类似妇科的病,只有秦可卿可以说是无疾而终,除去张友士说的心病。
九月初三凤姐去宁国府玩时,喝醉的焦大骂人,“爬灰的爬灰”,爬灰指的就是公公和媳妇偷情,说明贾珍和秦可卿有不伦关系。
那天,秦可卿强撑着招待凤姐,还没有倒下,这是她婆婆说的中秋后的半个多月内的事。她很可能也听到了焦大的叫骂,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
她先后被诊断怀孕,不确定是否怀孕,没有怀孕。
人人都在猜她有喜,直到张友士来了,一口咬定她没有怀孕,是心病,忧虑过甚。按照他的说法,秦可卿就因为忧虑这个心病,病死了。
我猜,她的心病是不止和公公有不论关系,极有可能还怀孕了。开始那半个月,病症是说精神懒怠,食欲不振,到后面除了例假不来,就是一日一日瘦下去,没有其他病。
张友士,张口有事,他是进京来给儿子买官的,贾珍有官职在身,应该是可以帮到他。张友士帮贾珍遮掩丑闻,为自己儿子的仕途铺路,并不是没有可能。
有孕,是压倒秦可卿的最后一根稻草。关于她自尽于天香楼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贾母的丫鬟鸳鸯自杀前,看到秦可卿在她面前拿着汗巾子要上吊,“他怎么又上吊呢?是了,必是教给我死的法儿”。“又”,可见大家知道秦可卿是上吊死的。
秦可卿死后,宁国府请人来超度亡魂,设了一坛在天香楼,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为死人赎罪免灾。
如果说秦可卿有什么罪的话,只有淫罪了。在贾宝玉的春梦中,秦可卿的判词是: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一切祸事的开端在宁国府,一家之主贾珍偷自己的儿媳妇,这是宁国府第一大丑闻。秦可卿的葬礼上,丫鬟瑞珠一头撞死,小丫鬟宝珠自愿当义女哭灵。两个知情的丫鬟,分别选择了逃避贾珍的方式。
秦可卿并非秦家亲生,是从养生堂抱养的,年纪轻轻嫁入宁国府,丈夫与婶婶偷情,自己又受公公胁迫发生不伦之恋,每天还要面对婆婆以及贾府上下的八卦审视,无处可逃,无人可依,内心的绝望可想而知。
豪门原来是牢门,将一个妙龄女子囚困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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