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阅读「跨讲坛」第3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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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报道写道,「性别扭转(或矫正)治疗」通常指对跨性别者进行向顺性别方向的强制扭转,以解决跨性别者不符合原生性别认同的问题。
这篇报道的标题是《16岁跨性别女孩遭遇性别扭转治疗,“我只是个得了‘雄化症’的女孩”》。
新闻的主角叫朱亦。还未成年的她,由于出生被指派性别为男性,性别认同为女性,被送到一家私立中医院接受扭转治疗。
她每天要注射三瓶药剂,和接受手腕上的电击。医生骂她,「你还不知道自己有病吗?」。
而送朱亦去治疗的,正是希望孩子能回归正道的朱亦母亲。
1
矫治机构
《2017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况调查》显示,1640位可能或确定被父母或监护人知道性别认同的受访者中,被强制进行扭转治疗的比例为11.9%。
在《父母把她骗去了人间地狱|Transtory》一文中,跨之声讲述了小丽的故事。经父母要求,27岁的她被几名大汉扭送去了长沙城郊的英高特励志学校。
她被剃光了长发、毒打、罚站、24小时监控。父母希望,这种治疗,能把她改造回男人。
彼时,她已经在四年前完成了性别重置手术,准备以女性身份开启新的人生。只是,非人的对待又一点点摧毁了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尊严。
十七岁的黄晓迪,也由于跨性别女性认同被父母送往一所技校的兵仪素质部。
合同上,作为乙方的父母委托甲方学校,对乙方子女进行全封闭管理,提供心理健康技术、军事化训练、孝道与感恩教育等素质教育项目。
在焊死的铁窗后,她经历了剃光头和几百天的责打与暴晒。这时,黄晓迪向来探视的父母承诺:「我已经是个彻底的男人了。」
2013年,央视就报道过北京某「心理成长基地」对70多名青少年所展开的「男孩角色错位治疗」。
这些男孩被认为举止女性化,需要重新被注入男子气概。而他们的情绪问题,则被当作矫治中正常的挑战。
据称,截止2019年,大陆地区仍有超过96家机构开展「矫正治疗」业务。它们根据「性指向障碍」和「性身份障碍」是需要治疗的疾病这一错误假设,接受「性别角色错位」的学员或「患者」。
依靠种种缺少科学依据,甚至于暴力、凌辱的方式,它们试图把跨性别者的灵魂,塞进一个个不属于他们的壳中。
有报道称,「矫治」成了一门生意。该文写道,通过粗暴的「催眠」、开药、电击甚至烧香驱邪等手段矫正同志性取向的「诊所」,已经形成了一条灰色产业链。
这些「心理诊所」缺乏卫生部门监管,动辄收取数千元甚至上万元的诊疗费用。
出于逐利的目的,这些机构通过迎合民间歧视,利用大众缺乏性平等意识和性别常识的特点,不仅为毫无根据的「矫治」操作收受高额费用,还夸大宣传其「疗效」,使更多人受骗,乃至受折磨。
跨性别矫治行业的情况,与之大致相似。
将跨性别者送去矫治,或许是出于对TA盲目的关怀。
一方面是恐跨情绪和对科学的不甚了解,另一方面是让跨性别者「向好」、变正常的强烈渴望;这两种心态共同作用,使得矫正机构在有的人心中,成了最后的救星。
然而,「强制扭转」这种污名化和性强迫的实践,并没有因为打着「治愈」的旗号,而失去它敌视、暴力的本质。
同时,它对我们所关怀的跨性别群体所造成的伤害,一点也没有减少。
2
合理性
跨性别者是指,出生时被指派性别跟自我性别认同——即情感和心理上认为自己所属的性别——产生差异的群体。
当我们采用跨性别男性或跨性别女性这样的称呼时,所明示的性别指TA的性别认同,而不是TA的被指派性别。
举例来说,一个出生时被指派性别为男性的跨性别女性,可能会产生自己是「被困在男人身体里的女人」的感受。
有些跨性别者,会选择激素治疗和/或性别重置手术,通过改变自己的生理状况,使得生理性别和性别认同一致。
跨性别并不是对这一群体的「症状」唯一的称呼,其他病理化的称呼包括性别认同障碍、易性症、倒错(Invert)等等。
现在,医界包括世界卫生组织、美国精神医学学会等团体,已经基本达成跨性别并非疾病的共识,并且反对相关「扭转治疗」。
《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5)中相关的描述是「性别焦虑」,而且只在出生性别与性别认同不符,并产生了临床上明显的烦恼或重要功能的削弱时,才需要心理上的医疗协助。
总而言之,跨性别本身就不是一种需要治愈的疾病。
跨性别不仅不需要「治愈」,也无法「治愈」。
纵观历史案例,我们无法找到性别认同稳定后,成功接受矫正治疗,并保持生理和心理健康的案例。然而,反例数不胜数。
注:关于性别认同稳定,有研究表示,部分儿童的性别不一致(Gender Non-conformity)不会持续到成年;青少年时期出现的性别认同,则一般更加稳定和持久。
美国70年代初,一名叫奎克(Kraig)的儿童因为女性化举止被送去参加「改造计划」。
计划执行人宣称他的矫治十分成功,但奎克终身自卑与自我怀疑,青少年时期出柜后依然严重忧郁,最终自杀身亡。
此外,美国疾管局发布的报告指出,跨性别群体更容易受侵害,是因为TA们边缘化的身份将其置于弱势地位,而不是由于什么「遭受创伤」等等才产生「性别倒错」。
目前,尚不存明朗且经过实证检验的理论,能从根源上解释性别认同的成因。
但无论如何,性别认同是无法被矫正的,这已经由无数的案例予以了证实。
所以,可以这样说,现行的矫治手段,纯属无稽之谈。
在这种情况下,手段极端的「矫治」,与故意严重伤害无异。对那些经父母同意而被扭送进「治疗中心」的年少跨性别者来说,这种行为更可谓有虐待儿童的嫌疑。
3
法规和条约
我国还未有明确的法规,禁止对跨性别者性别认同及表达的强制矫治行为。
国际上,2010年,联合国秘书长已经发言表示,「我们在总体上反对歧视,特别是反对基于性取向和性别认同的歧视。当人由于性取向而遭到袭击、虐待或囚禁,我们必须挺身而出」。
国内,刘明辉等人曾经在《中国妇女报》上呼吁:
「这个群体有许多身心健康的人才,其性别认同并无纠结,而是顶着来自家庭、学校、单位的巨大压力顽强地坚持做回真正性别的自己。将跨性别者一律视为病态,这既不科学,也缺乏公正性。」
在访谈中,我们发现一些父母试图或强迫将其子女送入心理咨询机构进行强制扭转治疗,以解决子女不符合原生性别认同和或性取向的问题。
现实中存在的使用电击等扭转治疗手段,伤害跨性别者身心的现象亟待消除。
根据宪法尊重和保障人权的规定,我们希望国家卫生与计划生育委员会发文,禁止任何机构和个人对跨性别者的强制矫治,禁止心理咨询师损害所有性少数群体的人格尊严。
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的智库,转载了一篇名为《跨性别群体诸多权益应得到广泛关注》的文章。
类似的观点,在《跨性别者认同的法律承认——中国相关法律和政策的评估报告》等文件中,也多见提出。
然而,一条针对扭转治疗,保护跨儿群体基本人格尊严乃至人身自由和安全的法律,仿佛还只能属于未来的展望。
好在,其他性少数群体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广义的扭转治疗在法律意义上的本质错误。
2014年,一位同性恋者将对他实施电击式扭转治疗的重庆心语中心告上了法庭。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判决心理咨询心语中心道歉并赔偿经济损失,因为「同性恋并非精神疾病,心语中心承诺可以进行治疗亦属虚假宣传」。
我们期望,能尽快见到国内有关跨性别扭转治疗的法律判例出现。
无论是身份上的否认,还是生理上的折磨,或者心理上的摧残,我们都可以确定地说:没有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应该被这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