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三岁的儿子抬头问我。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周日爸爸就会回家。
听到回应的儿子,瞬间笑意盈盈地鼓起掌,随后玩起了积木——那是前夫上周给儿子买的玩具。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他是一个温柔、有耐心的爸爸,却永远不是一个好的丈夫。更准确地说,他应该是另一个男性的丈夫,却不是我的。
事实上,前夫与他的家人,就好像分工不同的演员,随后在懵懂的我面前,通过把好的一面“演”出来,再掩盖住那些秘密与谎言,彻底地把我束缚在牢笼中,无法逃离——现在的我,是一个三岁男孩的妈妈,也是一个“同妻”。
我的偶像是张国荣,却从未意识同志也有坏人
与前夫离婚快一年了,我深入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也快一年了。
在发现前夫是“同性恋”之前,我很少会听到身边人讨论这个话题,只是多年前喜欢张国荣的时候,知道他是这个群体的一份子,不由得产生敬佩之心。毕竟,在那个年代,敢于向公众如此张扬、大胆出轨的个体,无疑是少之又少。
但当我再次深入了解男同性恋时,却是在结婚第二年时,无意中从前夫手机的浏览记录中,看到各种男性的A片,瞬间让我如火山爆炸般,又震惊又愤怒。我只好紧紧地用手遮住嘴巴,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尖叫,最后吵醒刚入睡的儿子。
于是,我只好拿着前夫的手机,躲进了厕所,一边全身颤抖,一边开始查看他是否与男性聊骚的信息。但前夫似乎很聪明,早已预料到我可能会看手机,便把社交平台上的大部分聊天记录,都清空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可我并不死心,便从那天之后趁空闲时间,都会在网上搜索更多与同性恋的相关信息,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一方面,当我看到不少同志写下的痛苦往事,比如因性别气质被同学校园霸凌,长大后在职场遭遇性向歧视,又或者出柜不被家长接受甚至断绝关系,还有更夸张的是经历了性向的扭转治疗,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糟糕起来,为他们经历了如此非人的对待,感到揪心又难过。
可另一方面,加入同妻的聊天群后,我看到了大量骗婚男同的案例,对同性恋的厌恶又迅速超过了同情。在一些同妻的自述中,由于男同的隐瞒,她们离婚后才发现自己得了性病;而且她们在生活中不知道与谁倾诉,心理状况也堪忧,久而久之则导致了抑郁症。即使她们后来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疗愈自己,却仍很难走出来。
至此,对同志群体的同情,以及对骗婚同志的厌恶,让我非常矛盾。可与此同时,为了确定前夫的性向,我只好每天都会像贼一样,等他睡着后,再去查看他的手机。直至一个月后,我终于发现了他的另外一个社交账号。
打开一看,呈现在我眼前的,全是前夫与不同年龄、不同城市的男人的聊天记录;除了各种色情的话语,还有大量涉及隐私部位的图片与视频,让我看得瞠目结舌——就这样,一切疑问就此尘埃落定,他确实是男同性恋,我确实是被欺骗了。
当下四下无声的夜里,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拿着手机在马桶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风吹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才突然清醒过来,准备先回到床上,之后再去思考如何跟前夫摊牌以及离婚的事宜。
可回到卧室,看着前夫已经熟睡的姿态,再听着他响亮的呼噜声,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这段时间,为了得到一个“他是不是同性恋”的答案,我开始了接近两个月的“查岗”,每天像贼一样在自己家里偷偷摸摸,瞬间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那晚,我一夜无眠,第二天恍恍惚惚地肿着眼睛去上班了。
如果我是男生,他会不会真心对待我?
发现自己是同妻之后,我与其他同妻姐妹一样,一方面开始常常不停地回想往事,比如自己婚前究竟错在哪里,没有发现对方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还在努力接纳这个“谎言”。
回忆起相识与相恋的细节,从第一次约会到结婚,前夫都是沉默寡言的姿态,他告诉我自己从来没有交往过女朋友,因此不清楚如何跟女生相处,让我多多包容。至于问到过往的生活,他多数会告诉我“不记得了”,又或者是“不重要”,随后再岔开话题开始问我的前任。
他的回避,让我曾经有过犹豫,不知道是否继续发展这段感情。但前夫在讨女生欢心这件事,却做得十全十美;他会记得我喜欢的食物、书、电影等,然后特意给我做好吃的蛋糕,又或者是投其所好地约我出去玩。他的细腻,就像是春风吹过般温暖人心,让我最后还是沉沦了。
而且,我更加抵抗不了的,是对方极其热情的父母。他们对我无微不至,每天都会发信息给我,还会问是否需要什么,可以买好寄给我。这让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又经常被亲戚催婚的我,无疑是找到了一个港湾,可以稍停靠在那里,就为了享受那点稀缺的、难得的家庭温暖。
但生下儿子之后,我发现彼此的关系有了一些变化。比如前夫突然有一天回家告诉我,自己已经辞职了,正在申请了另外一个地方的工作,内心觉得很愧疚没有办法照顾我;但为了更好地养家,他还是觉得换一份高薪的工作比较好。当下我即使感到有些不适,却只能无奈接受了。
至于前夫的父母,则不再向我嘘寒问暖,注意力反而更集中在儿子身上。甚至有几次来家里时,他们向我提议把儿子带回他们家,让我每周有空再过去探望,以此减轻我在工作与家庭的压力。这明显是一个好提议,但我却觉得有点奇怪,最后还是自己照顾为由拒绝了。
更可悲的是,当时的我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才会失去他们的关心。为此,我经常给婆家送礼物,又或是给前夫多发关心的信息,希望他们可以原谅我生活上一些小的过错,重新变回去之前对我非常宠溺的状态。
但现在想来,前夫选择远走,以及婆家突然冷淡的态度,其实都是策略。前者通过地理位置的分开,从情感上开始疏远我;后者则是希望带走我的小孩,留下他们的血脉。瞬间醍醐灌顶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段婚姻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生育工具”的角色。
然而,当这些伤心事出现在我的梦中时,却是畸形的。有几次做梦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男生,前夫不再是冷冰冰的姿态,转而与我组建了一个充满了爱的家庭。可清醒过来时,我面对的却是一个“别人的丈夫”,正在戴着一张面具,与我对话与相处。
厌恶、不甘、难过与迷茫,这些情绪反复地涌现在脑中,让我每晚都辗转难眠。
离婚后,我决定自己抚养小孩
不过,在处理自己的情绪之外,我开始思考自己的出路——离婚。
我需要先整理好前夫手机上所有与男性有暧昧的聊天记录,以此作为出轨和骗婚的证据,避免之后需要打官司;其次则是迅速离婚,态度强硬地与他协商财产分配与儿子抚养权的问题;最后才是与父母、朋友等人,坦白事件的缘由。
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后,我认真地用手机写了一份记录,随后开始收集证据。但没想到的是,当我把这些证据整理好,并发给前夫,问他还要隐瞒多久时;他很快就回复了我,表示会与我迅速离婚,家里的房子与大部分财产留给我,但他唯一的要求每周都可以见到儿子。
至于自己的性取向,前夫却没有告诉我太多的信息,只是重复地给我道歉。但麻烦的事在后头,前夫的爸妈第二天便上门,不停地劝我为了孩子隐忍,甚至还让我可以在外面找,他们可以为了这个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无疑问,婆家的表态,明显是早知道了前夫的性向,但仍然要骗我进入婚姻中。
最后,我哭着把前夫的父母赶了出去,觉得自己有必要斩断过去的一切,比如从搬家开始。对此,前夫虽然有异议,但他更怕我公开他的性向,最后失去朋友与工作。所以,即使不情愿,他只能接受了我的所有要求。
那段时间,由于要商量离婚的事宜,以及搬家后育儿的分工,我与前夫反而多了很多话聊。但我仍然很厌恶他,却为了孩子不得不跟他相处——如此复杂的感受,我只能跟其他同妻姐妹倾诉。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从一个同妻的身份,转变成单亲妈妈,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仍然会尊重同性恋,如果遇到性少数的人还是会做朋友。但对于那些骗婚男同,我却非常厌恶与抗拒,尤其恨前夫欺骗了我的感情,还摧毁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想象。如果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谁知道我会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骗子呢?
不过,在孩子面前,我从来不会讲前夫的坏话,更希望儿子在一个温馨的环境下成长。但当他长大之后,我会跟他坦诚这段畸形的婚姻,他可能会同情我,随后厌恶他的父亲。但我不想隐藏这个秘密,他的父亲没有胆量正视自己,我希望我儿子可以。
哪怕有一天,我发现儿子也是多元性别,只愿他可以引以为戒,别戴着面具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