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一个四线的城市,从小到大,大人们教育我的方式就是——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出路。因此从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中结束,我一直是住校。即使在放假的时候,我也在学习,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可以在别人面前扬眉吐气。
在希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这一点上,我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但我又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即使在那个信息不是很发达的时代,我也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
学习的任务很繁忙,但是身体里那股掩藏的欲望和好奇心骗不了自己。我喜欢在浴池洗澡的时候偷偷看别人的私密部位,会在放假上网的时候偷偷搜索与同志相关的信息……
但我没有勇气出柜。我害怕出柜后别人异样的眼光、背后的闲言碎语、毫无道理的偏见……我太清楚别人会觉得我不一样,但是我又不断在说服自己:其实我们都一样,只不过我喜欢的恰好是同性而已。
高考后,我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对我来说意味着——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彻底释放了自己内心的好奇,就像是一直被圈养小鹿突然放归大自然一样,我对于这个圈子里的一切充满好奇,用一颗纯真的心去面对一个纷繁复杂的圈子。
当然,世界没有那么美好,我被伤得伤痕累累。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男人的柔情只在欲望释放的一刹那」。是的,很多时候就是激情缠绵过后,再也没有了音信。两个人约过一次,就消失不见的比比皆是。
曾一度相信同志圈子也有真爱的我,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明白,没有人愿意去拿自己的一生去开玩笑。
没有人去愿意挑战世俗的观念,即使他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也不会去冒险,但是又想释放自己。
在这个圈里,人们只是喜欢肉体与肉体的结合,却不愿意有精神与精神的交流,因为害怕有一天被人发现。
在经历过失望和绝望之后,我也逐渐走上了一条释放欲望的道路。可笑的是,这是我曾经最不喜欢的一条路,但我依旧在肉体的欲望中渐渐的迷失了自己,一度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直到偶然听到圈内一个朋友感染HIV的消息,我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赶紧上网开始搜索与HIV相关的信息。当看到急性期的症状,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开始对照自己一点一点去排除。
但是HIV急性期的症状实在是太普通了,就像是平常感冒一样,都是平常人也会有的症状。在一点一点核对上那些症状之后,我内心的恐惧已经压的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猛然之间,懊悔与自责弥漫心头。为什么我要自甘堕落?为什么我要肆无忌惮?为什么我这样放纵?
我不敢将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一个舍友、朋友或家人,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知道我是个可能感染HIV的同志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最后一次发生关系是两周之前,而且我很确定当时是戴了套的,但是我不能确定安全套是否破损。我也问了发生关系的那个人,他说他没有事情,但是谁又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呢。我对他始终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2周时间,去医院检查也不能完全排除感染。最主要的是我没有勇气面对可能感染HIV的结果。
于是我自己上网买了4代试纸进行自检,找了一个没人的教室将门锁上,按着网上的教程采血、滴入缓冲液。
当时我的手在采血的时候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试纸条,当质控线显示红色的时候,只不过过去了5分钟,此时的内心更紧张了,生怕抗体或者抗原的那条线也显示是红色。
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我的心才稍微放下来,只有一条红线,说明我现在是没有感染。但是短暂的喜悦过后,我又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毕竟只是两周。我还需要继续检测,必须要百分百排除感染才可以。
这一段等待的时间,懊悔和自责充满了我的内心。
我也想了很多。我首先想到的时候,如果真的感染了HIV,我要怎么去面对自己的父母。此时我深深的自责自己为什么一周都给自己的父母打不了一个电话,为什么每次跟他们通话只是短短几分钟就挂断,为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他们大声斥责,看着窗外逐渐过去的街景,我留下了无声的泪水。
后来,我又想到,如果真的感染了HIV,我能做什么。当你在面对有可能死亡的恐惧的时候,你才知道原来你什么都可以不要。我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所能的,在HIV潜伏期去赚钱,这样即使自己真的走了,也可以让自己的父母可以安享晚年。
至于我自己,到最后,我觉得我能陪在父母的身边,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
第三周的时间终于到了,也是自己偷偷的找个没人的教室做检测,虽然知道上次检测是阴性,但是这次还是非常害怕,因为很有可能在一周内转阳,于是双手颤抖的做完一切,还是跟上次一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试纸条,好在还是阴性,内心悬着的心,又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我想,接下来只要在4周的时候再检测一次,一切都会过去。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本以为我应该顺利通过上天的考验,但是上天偏偏爱跟我开玩笑。
在第四周快结束的时候,我发烧了,还是高烧39度,而且在大腿根部还有一点红色的疹子,这绝对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时内心的恐惧已经无法形容,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这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只能怀着忐忑的心去医院检测。
因为家庭生活条件一般,我一般出门只是坐公交,但是那天我一出门就上了出租车,让师傅赶紧送我去医院。
什么可以都不在乎,那时的我只希望自己平平安安,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要。
车停了,司机师傅看我泪流满面,以为我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安慰我说:「没事,都会过去的,小伙子。」
我什么也没说,一开始因为隐私问题想给现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用手机支付了。
进医院之后,我没有一刻犹豫的挂号,找医生开单子,开单子的时候,我只是说我要检测一下HIV,医生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开了,我也没有倾诉和咨询的愿望,拿着单子直奔化验室。
抽血之后,需要等待二十分钟,我就静静的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去回想自己所做的荒唐事。
第一次,我有了感慨命运不公的感受,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恐惧面前的无力,第一次感觉或许我的人生也能就这样了。
突然,化验室喊了我的名字,让我去拿化验单,我能感觉到我的双手和双脚都在发抖,当看到单子上阴性两个字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和呼吸都静止了,没出息的我又哭了,终于不是默默流泪,而是放声大哭,顾不得别人的眼光。
拿着单子去找医生,再得到医生的肯定之后,我彻底的放心了心理防备,医生最后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小伙子,要洁身自好,保护好自己。」
那一刻,我觉得他是懂我的。
过了一天我的烧就退了,但是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你的人和你在遇到事情最能依赖的人只有你的家人。
我也想对那些刚入圈子的人说,或许你得不到真爱,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任何时刻都有保持自己的底线,那就是戴套,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爱你的人负责。
另外虽然这个社会鱼龙混杂,但是社会对于同志的包容性也越来越大,相信自己终有遇到真爱的一天,也有相信自己的爱情终有被认可的一天。
我也想对那些可能恐艾的人说: